赵千里看着凑到眼前的漆黑瞳孔,左眼写着鄙视,右眼写着轻蔑。
“我不敢?我堂堂……有什么不敢?”赵千里的胸膛忽然充满了气体,鼓鼓囊囊,好像整个碧蓝天空的气都聚集到小小的肺部,下一秒就会炸裂血管,崩坏皮肤,他转头径直冲向大胖子,无视中年大叔和所有吃饭的人,大喊:“开房!”
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麦芒掉在地上,都能穿出山谷般的回响。
赵千里胸膛里的气体像被戳破的孔明灯一样迅速干瘪,从万丈高空中自由落体,整颗心摔得稀巴烂。
周围聚集更多的眼光,男人的、女人的,像无底黑洞里蝙蝠密密麻麻的通红血眼。
时间仿佛停止了,人们皱着眉头窃窃私语,仿佛都在谈论他。
人的恐惧大部分都来自于想象。
树洞里有人说话。
一阵嗡鸣声在脑海里轰隆隆地持续翻滚,像来回涌动的浪潮,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冲向更高的浪头。
长着虎牙的小男孩微笑着说,我认得他,小狗,嗡嗡……
粗犷善良的大叔不可置信地说,我看错人了,恶魔,嗡嗡……
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摸着他的发说,回头吧,孩子,嗡嗡……
柔心弱骨的小女孩抱着父亲的尸体说,坏蛋,嗡嗡……
赵千里止不住的遐想。
声音和空气摩擦,形成尖锐刺耳的轰鸣。
“你吼什么吼!”胖子一甩账本,指着赵千里的鼻子:“没看见客人正在吃饭吗?”
赵千里低头看着柜台,对着时空之外、树洞之内的人们说:“对不起。”
赵千里有种强烈而准确的预感,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脱离不了这种肮脏的阴影了。
“对不起有用吗?万一把客人都吓跑了,你怎么负责?”胖子不依不饶。
一旁的中年大叔也怒目圆睁地瞪着赵千里。
没用。
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