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点了一下头,若有所思:“那就好。那就好。玉春可是光着脚丫子,舍身救过你的。有些专爱说三道四的人啊......呵呵,我闺女把全队人都感动了。”
收工后,一进院子大门,玉春便急切地问正在洗脸的父亲:“爹,你叫秀才干啥去了?”
“还能干啥。见县上来人呗。”
父亲满脸肥皂泡沫,嘴里“噗噗”吹着。
“说清楚嘛。”玉春焦急,心里有几种猜想,“不会是县上调他去搞文职吧?”
“那样就好了。”父亲双手掬水浇在脸上,冲掉肥皂沫,用一条破毛巾擦拭着说,“明天,人家就要回城里,永远离开这里了。”
果然不出所料。玉春一怔,悲喜交加,转身去龚书典那里了。
屋里,已经离去了主人的两张床板依旧架着,上面堆着龚书典的衣裳和一个棕榈箱子,还有一些旧报纸和写过多遍毛笔字的黄纸,床下乱扔着主人走时丢弃的鞋子和衣裳。
秀才床铺未动,玉春给洗得干干净净的蓝红相间的粗布床单,依然皱巴巴铺着,被子依然被顺着墙壁拥成一绺。被子上面的围墙上,端端正正贴着龚书典的墨宝,落款处还有小笔勾勒的“龚书典印”的私章,内容是岳飞《满江红》,行笔娴熟自然,字迹清秀刚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和生产队长分手后,极度兴奋的心情已经难以自已,龚书典流着眼泪,一口气跑回屋子,趴在床上先是大哭一场。哭够了,又对自己说:“我为什么要哭呢?要和日夜思念的爸妈团聚了,应该高兴,应该笑才对。”
拿来小圆镜子,照着脸,照着破成了“十”字形的镜片,照着额头上的包,和那又长又脏,杂生了几根白丝蓬乱的头发,俨然一副丧家之犬模样。龚书典又一次哭泣起来,伤感而且委屈,兴奋而且激动。
“啊!——”
一声释放压抑的扯嗓门长嘶,仿佛要喊塌下来这间房屋,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