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就没了兴致,几口吃喝完夜饭。等婆娘出来收拾了碗筷,又消了一会凉爽,看看天已经傍黑,三个人一合计,估摸着今天再也不会有旅客吏员。又都不想夜了费油点灯,就各人拎起长凳,预备回去搂了婆娘睡觉。
也就是在这当口,啪啪哒哒一阵马蹄慢响从西边驿道拐弯处传过来,紧接着就看见一辆马车吱吱嘎嘎地碾着浮土过来。还有十几个集上的光屁股肚兜娃娃叫着闹着,车前车后地跟着跑着瞧稀罕。
马车在驿站门口停住。车夫也没急忙下车,先摘了斗笠撩起褂子抹汗,再掏了葫芦喝水,车辕上挂了鞭,跳下马车又扯衣裳抖了下尘土,连串的举止看得胡康三个人张口结舌,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马车里的人是个什么来头。车夫皱起眉头,拐着腿脚走了两步,一张嘴就是地地道道的上京腔调:“姑娘,天晚了,我这老寒腿也疼得厉害,今夜里怕有场大雨。这里是个驿站。要不,咱们就在这里歇下。可好?”
因为天热,车门帘半卷着,厢里光线黯淡,影影绰绰地能看见并不止一个人。胡康仨人瞪着眼珠还没醒回神,也象娃娃们一样瞧稀罕,就听厢里有人低低声音“哦”了一声。随即就有个梳抓髻的小姑娘探出头来把驿站望了一眼,又折过眼把胡康他们三个人打量了一回,对车里说道:“姑娘,真是有个驿站。幌子上写着‘张果驿站’。上面还有字,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驿站。”
“是张果啊……那我们还没走过林西县。”姑娘说,“不过快了。再过去就到燕州。至多还有两三天就能到燕州府。”停了停,又说:“那,老叔您去问问,看驿站里还有空的上房没有?”
这姑娘的声音真是好听,又清又脆,还稍稍带着点回音,落在胡康他们耳朵里,仿佛就似三伏天嘴里咬了块冰,浑身上下都透着清凉爽快;又觉得心里似乎有猫爪子在抓在挠,总觉得听不够还想多听她说两句。话是对车夫说的,可也象是在对他们说,胡康还没开口,两个驿丁都是一个劲地点头:“有!有空的上房!空的上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