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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忠是在镇国公去世的第二天收到的消息,那时他们离长安不过一天的路程,消息是妹妹李云英亲手写的,也是她将信件系在那只用来传递消息的雪鹰腿上的,她在等待着李德忠的回归,曾经满怀着急切而兴奋的心情,而今急切中伴随的更多的是止不住的悲伤,沉痛,还有一丝无力。
李德忠有些茫然,对,是忙然。他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悲伤难过自然是人之常情,但在这种情绪之外,仿佛还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像是一直压在自己肩上是自己喘不过气来的东西突然被拿掉了一样,有一种由衷的窃喜。
刚接到信时,他百般不信,他拒绝相信。
他当然不能也不敢轻易相信,那个大唐军神,转战千里纵横诸国一生中大小战无数而未尝一败的勇者,那个坐镇大唐军中军数十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者,那个蹬一蹬脚天下大地都为之颤抖的大人物,就这样轻易的去世了。
同时,他也拒绝相信,那个逼着自己看各种孤本典籍的老头儿,那个为自己搜咯各种药材,给自己每天泡药澡,美其名曰帮自己熬炼身体的老头儿,那个每日在人前和和气气有说有笑在自己面前却摆出一张铁面的老头儿,那个远没有身旁的时常陪着自己的供奉那般慈爱,在自己外出时几乎从不关心自己如何过活,反而总是问一些对时事的分析对天下的看法的老头儿,那个……
那人就这样永远离开自己了,那个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和靠山之一,那个需要自己一直仰望的靠山,那个发出消息让自己火速返回却还来不及见最后一面爷爷,永远的离开了。
李德忠欲哭无泪,欲语还休。他总是一直一副冷面孔,与语者甚少。他习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旁观者,看人哭,看人笑,看见不平事挺身拔刀,看身逢乱世之人如何在这乱世相逢,相逢又流离,看他们如何爱怨憎,恨别离,如何让死生相依。他为他们的身世挂怀,他为乱世里的悲剧动情。只是此时轮到他时,他仿佛抽空了力气,连泪水都在心底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