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这一病,把苏府的晨昏都熬得发苦。
苏念棠蜷在雕花拔步床的脚踏上,手指扣着床沿的牡丹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床帐里母亲苍白的脸。
林氏睡着时眉心仍皱着,像片被揉皱的素绢,连呼吸都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雪。
小丫头的指甲在木头上掐出月牙印——她能感觉到,娘的生命力正像漏了底的瓷碗,一点一滴往外渗。
阿棠,去歇会儿吧。苏砚的声音带着哑意。
他守了半宿,青衫前襟沾着药渍,眼眶乌青得像蒙了层灰。
念棠摇了摇头,把小脸往林氏手边凑了凑。
林氏的手凉得像块玉,她就把自己的小手贴上去焐着,像从前娘给她捂冻红的耳朵那样。阿爹,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没掉的泪,我梦见娘变成了糖霜梅花饼,可是糖霜都化了,饼也硬了...
苏砚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擦掉眼泪。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敲得人心发颤。
第二日天没亮,念棠就溜下了床。
她赤着脚踩在青砖地上,冷得缩了缩,却咬着唇没出声。
厨下的余火还没熄,她搬来条矮凳垫脚,踮着脚尖够灶台上的砂罐。
张大夫说要补气血,得用老母鸡配黄芪,她记着呢——前儿跟王妈妈去药铺,她偷偷把药方子上的字描在帕子上了。
小祖宗,您这是作什么?值夜的小丫鬟春桃揉着眼睛进来,看见灶前的小身影吓了一跳。
念棠回头,食指抵在唇上:嘘——别吵着娘睡觉。她的小辫歪在一边,发绳松了半截,露出细白的脖颈,我要给娘熬补汤,王妈妈说黄芪要先泡半个时辰,我昨儿夜里就泡上了。
春桃鼻子一酸。
这小祖宗才六岁,平时连油星子溅到手背都要掉金豆,此刻却踮着脚搅汤勺,袖口沾着药渣也不在意。
砂罐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混着黄芪的苦香和鸡肉的鲜,在晨雾里漫开。
阿桃姐姐,念棠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