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细雨从濛濛的天空淅淅沥沥地垂至地面,暮色瞑蒙,夕阳半隐在青山之外,秋意骤然地加浓了。羽裳撑着油纸伞仰头望了望灰烟朦胧的天空,雨丝好细、好柔、好轻灵,像烟、像雾、像一张迷迷蒙蒙的网织。她肌肤胜雪,明眸如醉,一阵雨风迎面而来,细细的雨丝飘坠在她的脸上,她蓦然地瑟缩了一下,是那般凉飕飕、寒颤颤的。陡然间,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吸进了这份浓浓的秋意。那石库门四周满地的落叶残红,柳叶根深缠绕,院中的两棵梧桐树争相辉映与苍穹瑟瑟交接。秋风轻拂,摇曳着树瓣,在这座静静的院子里,风送声声,雨瑟潇潇,仿佛与天地共奏一支潺潺的歌。里屋居中一张深咖色大正方形的木桌,左右两侧安置着几把太师椅,洁白的墙壁中间,挂着一幅徐悲鸿那山雾朦朦、层峦叠嶂的泼墨山水画,墙壁两侧,贴着厚厚的宣纸,是羽裳父亲生前在上边题着的杜甫的诗句: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一列列雄浑苍劲、鸾漂凤泊的字迹,不禁使人深深地折服。里侧的架子上摆放着羽裳父亲生前喜爱的陶瓷花瓶,看得出来是一个传统的书香门第醇厚浓味之家。她掀开了那粉红色的碎花窗帘,只觉得阳光和煦,褪去了昨日的雨疏风动,那窗柩木格上还徒有灰咖色的斑痕与水渍。一张长方形的书桌,呈放着一只用玻璃罩着的煤油台灯,旁边整齐放置着一层又一层的书籍,还有笔、墨、纸、砚……她坐在雕花床边折叠着自己的衣服,昨夜一阵愁思,难免有些睡眼惺忪。
“羽裳,师范毕业了,马上成为一名教员,不枉费我多年的栽培,终于可以光耀门楣了!”这妇人声音里流溢着激动与自豪,她是羽裳的母亲徐氏,是霞飞路有名的裁缝,她那高高的空心髻盘发,那一双有神且深湛的眼眸,干枯暗黄的脸色犹如尘土,密密麻麻的细纹爬满了眼梢。她身材干瘪削瘦,穿着一身阴士丹林格子旗袍,步履瞒珊地走了进来。
“妈——”羽裳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盛满了惊怔与迟疑。
“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