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灯已经被点燃,在火光中,红袍上的冰雪消融,鹿正康感到往昔记忆就像是洪水一样拍打过来——就像是失忆者的猝然复原,像是休克者的回光返照——他简直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一次了,只是现在重新活过来。他鸣唱,声音嘹亮,光耀的波扩散出去三丈远,比之在风雪中哑哑的鸣声,这已经是石破天惊的喊叫。
悦同样发出叫喊,他们两个傻傻地互相攀比似的鸣唱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还有二楼没去探索呢。
不出意料的,二层已经有人了,取暖灯就是被这位点亮的。这是一位白袍坠星,他盘坐在壁画前,对身后两个旅者漠不关心,对他们方才闹腾的场面也充耳不闻。
悦跑到白袍的面前鸣唱了两声,很有些挑衅的意思,不过,他也只是想得到回应罢了。
白袍不耐其烦,于是低低唤了一声:宇。
鹿正康休息够了,他现在一心想尽快完成旅途,雪山地带是很危险的,那么多坠星者死在这里,却连一枚符文留下都没有。他不想在这里久留,要趁着自己还算清醒,努力地再鼓舞自己一下。
总之,他想起苏湘离了,想起在学校的日子,想起她温软的肢体,她的热量,她的吐息,她眼眸里自己的倒影,她的声音像柔软的结缔组织,顺着耳膜刺入大脑,每一次的震动都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他的血肉皮毛都在颤抖,颤抖为她,苏湘离,他的一只天鹅,震动的双翼无时无刻不叫人魂牵梦绕,在漆黑的舞台上旋转的她,筋骨的关节里泵出细细的气流,像是大簇的翎羽。多年未见了……又仿佛从没有片刻的分离。湘离,你的名绝不是坏寓意,你是我的香梨。
天启啊,鹿正康,承载天启的名。当初的鹿缘也是为了一个女孩踏上道路,如今的天启也是如此。
悦终于不再搅扰白袍的宇,他绕着鹿正康跑了两圈,鸣唱着,这才叫同伴的鹿回过神来。
离开山庙,从金红色的火光中脱离,冲入惨白的雪天,鹿正康心里千头万绪被风一吹,刹那就不见了踪影。